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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蠡站在喝彩的人群边际，目光跳过狂欢的将士，落在高台之上那个身影——越王韩勇。

  但范蠡捕捉到了，在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不是高兴，而是某种严寒的估计。

  就在方才，韩勇亲手将缉获的吴王宝剑赐予他，言辞恳切，称他为“越国榜首功臣”。

  可那抓住剑柄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悄悄发白，好像不甘心将这标志权利的利器交给别人。

  他想起昨日与挚友傅长兴的夜谈，傅长兴还沉浸在复国成功的昂扬里，规划着未来的雄图。

  “狡兔死，喽啰烹；飞鸟尽，良弓藏。”这句古语悄然浮上范蠡心头，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抬眼望去，只见傅长兴正立于韩勇身侧，神采飞扬，对马上就要降临的风暴浑然未觉。

  而远处太湖的方向，水雾迷蒙，一艘不起眼的小舟正静静等候，那是他为自己预留的退路。

  他知道，有些话，一旦说破，就是万劫不复；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再不能回头。

  庆功宴的喧嚣继续了整整三日，姑苏城内酒香混合着硝烟味，充满在每一个旮旯。

  他面带得当的浅笑，应对着同僚们川流不息的敬酒，目光却从始至终保持着三分清明。

  但那笑脸，并未真实抵达眼底，反而在垂下眼皮的瞬间，流露出一丝极淡的审视。

  酒过三巡，韩勇似是无意地问道：“范卿，吴宫宝库清点怎么？可有特别之物？”

  “嗯，”韩勇允许，指尖悄悄敲击着桌面，“听闻有一对和氏璧所制的玉连环，精巧无比？”

  脱离大殿时，夜风一吹，范蠡的酒意散了多半，只觉得那喧嚣背面的幽静分外瘆人。

  范蠡看着老友毫无阴霾的笑脸，那句“功遂身退 ”在舌尖滚了滚，毕竟咽了回去。

  “昊然兄，快请进！今天只要你我兄弟二人，定要畅叙一番。”傅长兴热心地拉住他的手。

  院子深深，芭蕉舒展，晚风送来淡淡花香，比起王宫的庄严，这儿多了几分闲适。

  三杯酒下肚，傅长兴的话匣子便打开了，从当年君臣被困吴国的艰苦，谈到现在意气昂扬。

  “回想当年，大王发愤图强，你我二人奔波筹集，多么困难！”傅长兴感慨万千，眼角湿润。

  傅长兴用力允许：“正是！大王乃不世出的明主，你我合理尽心竭力，辅佐大王成果霸业！”

  范蠡静静听着，指尖摩挲着温热的酒杯，等傅长兴话音稍顿，才看似随意地开口。

  傅长兴闻言一愣，随即大笑：“昊然兄何时也变得如此失望？大王岂是那等鸟尽弓藏之人？”

  “非是失望，”范蠡酌量着词句，“乃世事如此。激流勇退，方是一尘不染之道。”

  傅长兴收敛了笑脸，正色道：“我知昊然兄之意。但傅长兴深受国恩，岂能因畏祸而退？”

  但是，酒酣耳热之际，傅长兴仍是不由得低声道：“昊然兄，你是否……发觉大王近来有何不同？”

  “或许是吧。仅仅有时觉得，大王看咱们的目光，不像早年那般……毫无隔膜了。”

  吕美玲的手悄悄一颤，却没有过分惊奇。她从来聪明，早已发觉老公近来的隐忧。

  “太湖，然后……或许去齐地，传闻那里商贾聚集，海路灵通。”范蠡接过水杯，并未就饮。

  “明日开端，你托言收拾旧物，将一些不易发觉的金玉细致柔软，分批送去城西货栈。”

  “要当心，”范蠡叮咛，“莫用府中熟脸仆人，让阿祥去办。”阿祥是他的亲信老家仆。

  次日清晨，范蠡如常入宫议事，神色如常，应对得当，无人能窥见他心里的波涛。

  临别时，彭德才似是无意地低语：“近来水门护卫换了些生面孔，说是加强警戒。”

  韩勇的恩赐按期而至，大张旗鼓。赐予范蠡和傅长兴的，除了封地，还有许多瑰宝。

  韩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听闻此璧原有男女一对，雌璧流落楚地，却是惋惜了。”

  傅长兴却浑然不觉，仍旧神采飞扬，忙于推广他的新政，与旧贵族实力抵触渐起。

  韩勇出头调解，各打五十大板，但范蠡观察到，韩勇对傅长兴的不满已稍露端倪。

  退朝后，范蠡拉住傅长兴，劝道：“长兴兄，行事何必如此急迫？树敌过多恐非功德。”

  “大王初登大位，需求平衡各方实力，”范蠡耐性道，“过于急进，恐失人心。”

  但她好像对傅长兴相关的业务分外重视。每逢有触及太宰府的文书送来，她总会多看几眼。

  当她发觉到范蠡的目光时，马上低下头，耳根却悄悄泛红，带着一丝被看穿的慌张。

  这日黄昏，范蠡以赏画为名，请彭德才到府中小坐。屏退左右后，他取出一些金银。

  范蠡将金银推过去：“公公不用推托，仅仅探问些小事。宫中那位叶痴珊姑娘……”

  彭德才闻言，脸色微变，犹疑顷刻，才压低声响：“范大夫问起她……此女来历确不寻常。”

  “千真万确，”彭德才道，“她母亲原是吴国人，战乱中带女流落他乡，后病故。”

  “但傅大人位高权重，她一无凭证，二恐带来费事，便隐姓埋名入宫，想寻机挨近。”

  “应是无旁人知晓，”彭德才摇头，“老奴也是偶尔听得她梦呓，唤‘爹爹’，又见她袖中藏有半块玉佩，与傅大人终年佩带的那块较为类似，才猜到几分。”